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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警告 沈如是,是在不著痕跡地勾引他?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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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去當差的首輔大人,一下子把沈如是的計劃打亂了。

她瞧著他,他仍舊把玩著她剛換的粉彩茶盅,悠哉得很。

沈如是問,“真不去衙門了?皇上也沒有讓您進宮?”

她向來是敬重的口氣。

章紀堂也正經回應她,“總要沐休的,你我成親那幾日,都沒如何休。”

那倒是真的,大婚第一天就進了宮。

沈如是見他果然不準備出門了,暗想自己還有沒有的玩。

一口氣送走三十人,那批人裏剩下的已經不多了,沈如是也不便一口氣全部斬草除根,免得落人口舌,徐徐圖之才好。

所以今日做什麽呢?

她正想著,章紀堂突然問了她,“你平日在家不是逛園子嗎?今日怎麽不去了?”

這話問得,沈如是不再糾結,實話道,“是要準備去采些落在花葉上的雨水,烹茶喝的。”

男人點了點頭,並且終於放下了她的新茶盅。

“那便去吧。”

沈如是心下一喜。

這下好了,又能繼續逍遙她的了。在金主眼皮子底下伺候,哪有自己玩來的自在?

沈如是歡歡喜喜,正要道好,告退,但金主又開了口。

“難得在家一回,我也陪你一道去。”

沈如是懷疑自己聽錯了,但眼見著金主當真起了身,兩手一背,步子悠閑地出了門去。

沈如是:我不去了還不行嗎?

但她想想,首輔都說了,難得在家。這樣的機會自然要和嬌妻在一起。

沈如是這麽一想明白了,提起精神,做好一個小嬌妻該做的事。

不過首輔對於采雨水興致不大,或者約莫是要把有風寒癥狀的樣子演到底,所以沒上前來,自顧自地坐在桃樹下吃茶。

沈如是見他不用伺候,稍稍松快了些,同丹竹她們幾個丫鬟一道做自己的事。

首輔的茶喝了兩盞,心裏想著朝中的事。

姚錄在開封順利收稅之後,又把新政的範圍擴大到了整個河南布政使司。相比開封的富足,其他府縣便稍顯窘迫,盡管補稅金額不多,卻也收的艱難。

朝堂上有人見此,便提出暫緩。

章紀堂知道他們這些人的意思,一個開封沒什麽,甚至一個河南也沒什麽,但一旦推廣開來,他們在地方的利益難免受損,這倒是沒什麽,往日藏在下面的利益鏈條可就要露出來了。

但章紀堂就是要讓他們露出廬山真面目。

不然哪黨哪派幾斤幾兩,他如何一一看清呢?

可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。

近來他發現有人上躥下跳,想將皇親國戚貴勳世家攏在一起,似是有聯合對付他的意思。

那他可要盡快思量一個破局之計... ...

朝中的事情,哪怕“閑”在家中,也是時刻扛在肩上的,令人疲累。

章紀堂低頭揉了揉太陽穴,一陣風吹來,吹來了荷花池旁女子的笑聲。

那笑聲清脆,笑中滿是歡快,仿佛什麽令人疲累的難事,在她那裏都能逐個化解。

章紀堂擡眼看了過去。

她今日穿了荼白小衫並桃紅色半袖,袖口用櫻草黃繡了紋樣。

風吹池中荷花搖動,吹得她衣帶輕飄,正如那池中荷花一般水靈而嬌俏。

她從前就是這般,七年過去,更加美艷不可方物。

章紀堂可是聽說了的,外面有不少她的戲迷想來替她打抱不平,他們一致認為是章紀堂逼婚,不過是礙於首輔勢大,委實不敢前來罷了。

章紀堂好笑搖頭。

那些人約莫不會想到,她是自願的。

說起來,她著實不容易。

七年前,章紀堂只問了一句她的事情,但七年後,他令人實實在在查了一番,一查之下,才曉得她那般缺錢是為什麽。

她當年說她家道中落,父兄流放,確實不錯。

沈如是原名沈黛,父親是個河道上的官員,一族上下都在那河道上生息繁衍。

後來,先帝的兩位皇子爭奪皇位,先帝處置的時候,把他們家也牽連了下去。

闔族流放西北。

要說沈家冤,確實有點,但沈家在皇權鬥爭中也確實犯了錯。

沈黛父親自顧不暇,又知道流放去了西北,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,於是偷偷使人傳了信,把當時去往外家的沈黛和她侄兒攔了下來。

闔族流放西北,沈黛這才保全下來。

但沈家早被查抄一空,上下五十多口人跌落泥中摸爬滾打,獨獨保全她自己。

她沒回去一道深陷泥淖,反而在族中最是缺錢的時候,找上了彼時要尋紅顏知己的章紀堂。

章紀堂的錢著實解了沈家一時的圍。

只是沈家翻不了罪,有錢也不能過上自由的日子,反而每年都要花大筆的錢用來打點流放地的官員。

章紀堂瞧瞧那荷花池旁的姑娘,腰間的細帶勾勒了她纖細的身形。

她是不容易,一雙瘦弱的肩膀挑起一整個家族。

偏偏她沒讓家族知道她在做什麽,族裏人還以為她更名改姓,嫁了個有錢的夫婿。

他看著她,不知怎麽就站起身來,腳步輕輕地走到了她身邊。

陣陣荷香掠過鼻尖。

“你侄兒呢?怎麽沒在身邊?”

侄兒?

沈如是被冷不丁冒出來的聲音一問,怔了一下,隨後才轉身看清來人。

男人站在他身後,遮住半邊的日頭,影子落下來攏著她。

沈如是回答。

“您說沈拓?他回了西北照看,不知這些事情,您放心,我會傳信讓他暫時不要回來。”

她說著,掀起眼簾看向了章紀堂。

章紀堂對她的應對沒有異議,點了點頭。

她好似松了口氣,想了想,又道:

“不知您能否答應,不將這些事情說到沈家族人的耳中?”

她眼裏滿是小心翼翼。

章紀堂瞧著,想到她的不易,暗道,只要沈如是能好生把這樁事做好,不生什麽旁的心思,事成之後,他不是不能讓沈家人松快些。

於是他口氣軟了幾分。

“我不會說,你自己安排就好。”

話音落地,她眸中有了感謝的笑意。

章紀堂越發覺得,她一個小女子委實不容易了些。

只是這時,他卻隱隱察覺到了,沈如是定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。

章紀堂正要看過去,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問題,但她的目光又投向了別處。

約莫是他的錯覺了。

章紀堂不再多言,見著日頭升的越發高了,便道可以回了。

沈如是也采了好些瓶花雨水,不好再耽擱首輔的時間。

但她卻又忍不住看了章紀堂的背影一眼。

他此番尋她搭戲,看來當真是查了她的,至於查到了什麽,又查到了多深,沈如是就不知道了。

照結果來看,應該沒什麽麻煩... ...

沈如是不住思索著。

她沒留神,腳底竟踏上了一塊濕漉漉的苔蘚,猛然間,側身一個打滑。

這打滑來的猝不及防,人直往池中倒去。

章紀堂離她最近,當下眼疾手快,一把拉住了她的小臂。

那小臂細瘦,章紀堂五指收攏全全將她握在了手心裏。

一拉一拽之間,沈如是遠離荷塘,向前撲來,被章紀堂圈在了臂彎中。

男人臂膀強而有力,穩穩將她圈住。

沈如是大大地松了口氣。

她臉白了幾分,眸中還有餘悸。

章紀堂也被她驚了一驚,好在拉住了她。

他看到她穩穩落在他臂彎中,額頭更是半靠著他的胸膛,細發落下兩縷在他肩頭,她仰著臉,眸中一層波光。

那波光映照著他,照的章紀堂有一瞬的心下微蕩。

微蕩?

下一息,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。

沈如是這一摔,摔進了他臂彎裏,甚至連他都因此有了異樣的感覺。

這難道不是美人投懷送抱的戲碼?

那麽沈如是,是在不著痕跡地勾引他?!

又是一陣風吹來,仿佛吹起了荷塘底處的涼意,吹到了章紀堂臉上。

他臉色沈沈地看著沈如是。

她仍是那般水亮的眼眸,他看不清她眼中的用意。

章紀堂板著臉,緊繃著嘴不言語,瞇了瞇眼睛。

他與她的距離近到呼吸可聞,可沈如是被他看得莫名意識到了危險。

遠處有小丫鬟走過,看到了首輔大人和新夫人光天化日的摟抱,都羞紅了臉,捂著眼睛跑了。

可新夫人沈如是知道,此刻她與首輔之間,哪有什麽柔情蜜意可言?

首輔這眼神,沒吃了她就不錯了。

沈如是有些懵,就在此時,男人開了口,聲音宛若天邊之雷。

“站穩了。”

說完,男人手臂收了回來。

沈如是可不敢再摔倒勞他大駕,扶著一旁的小柳樹站穩了。

首輔最後留給了她一個“規矩些”的眼神,大步離開了。

沈如是在原地定定站了一息,好像明白過來。

首輔大人這是... ...以為她要勾引他嗎?

沈如是看著男人腳下生“氣”的步伐,險些笑出了聲來。

她不就滑了一跤嗎?

首輔大人至於想這麽多?

不過,他可以一不高興走了,可沈如是還要把戲唱完。

她總是拿錢辦事、毫不馬虎的,

她只好又叫了身邊服侍的人,繼續采完了幾罐花間雨水,才一如平日一般地回了去。

她走在回去的路上,越想方才的事越覺無辜。

便是素來工作也要悠然自得的她,都不免覺得,這錢真的難賺,這位金主也是真的難伺候。

她真盼著早早完成這契約姻緣,早日解脫。

... ...

上晌首輔離開之後,徑直去了外院書房辦事,下晌又去了兵部衙門,畢竟他是兵部尚書兼任內閣首輔。

他不在家,沈如是還能喘喘氣。

但早間,首輔大人在花園裏,光天化日摟抱新夫人的事,可就傳遍整個府邸了。

小丫鬟們聽一聽就紅了臉,連上了年紀的婆子都由不得道一句,“夫人那樣的眉眼樣貌,便是嚴正如首輔大人,也是忍不住寵愛有加的。”

這話傳進沈如是耳中,她也就這麽姑且一聽。

演一個和首輔恩愛的小嬌妻,這是她工作的本分。

不過這事還是從章府漏了出去,連同沈如是一口氣送走了三十人的事,一並傳進了定國公夫人徐氏的耳朵裏。

來報的是個不起眼的小廝,是以竇太後名義送進章府的八人之一。

沈如是那一招風寒傳染,連同工同屋的都攆走的法子,把秦太後送的八個人全都攆走了,誰讓那柳三家的就是第一個提出傳染的人呢?

但竇太後送去的人,都是定國公夫人徐氏親自挑的,素來謹慎,所以還剩了這麽三四個。

來報信的小廝便是其中一個。

徐氏聽了回稟,默了一默,同那小廝道。

“行了,我都曉得了,你們也不要杵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惹人煩,自己尋個法子,也去莊子上吧。”

小廝有些詫異,他們可是極其謹慎才留下的。

徐氏身後站著的賀嬤嬤也道,“夫人,他們幾個能避開那沈氏的手段不容易,何不留下?”

徐氏哼了一聲。

“留下做什麽?那沈如是難道還瞧不見他們這幾個人?他眼下這番出來,沈如是約莫也知道了。都是明牌,能有什麽用。只有暗牌才有用。”

賀嬤嬤明白過來,小廝也懂了,立刻領命下去了。

徐氏投了兩片香到爐中,不時白色的煙氣濃郁了許多。

“沒想到那沈氏是個厲害的,手指頭都沒動一動,打發走了三十多人,偏偏還讓人挑不出錯。”

賀嬤嬤道誰說不是,“那章首輔還裝模作樣地抱恙了半日,更是替她撐腰。而且聽小廝說,上晌還在園子裏摟抱,這章首輔同那花魁,到底是什麽關系?”

徐氏揉了揉額頭,“我也想知道。”

這話說完,下人來傳,國公爺到了。

賀嬤嬤連忙退了下去,定國公竇固撩了簾子進來。徐氏迎了上去。

“國公爺不是同西山大營的幾位大員吃飯去了,怎麽這會回來了?”

竇固臉色不甚好,沈默地進了內室換衣。

徐氏也不敢多問,跟過去伺候。

外面的衣裳褪下,竇固洗了洗手,才開了口。

“本是說好的事情,結果突然來了消息,宮裏皇上讓章紀堂去西山大營探看。”

“讓章紀堂去,看什麽?”徐氏嚇了一跳。

竇固擺手,“倒不是什麽要緊事。原本約莫皇上要去西山大營,但因著這幾日秦太後抱恙,皇上不便出宮,推了下月再去。我本想著推了就推了,但皇上又下旨讓章紀堂先去看一看。”

竇固說著,坐到了太師椅上,端起茶飲了一口。

“這章紀堂要去,那些西山大營的人比見皇上還要緊,都道今日不來赴宴了,我有什麽辦法?”

話說完,竇固冷笑了一聲。

“咱們這些這位章首輔到底想打什麽牌沒人知道,在他打出去之前,朝裏的人沒有不提心吊膽的。”

章紀堂代表皇上,而皇上,最不想看到下面的人結黨抱團。

可這些皇親國戚貴勳老臣,又不得不為了穩固家族利益如此。

這便是矛盾。

竇固長嘆一氣,“不過也不止咱們著急,我上次暗示了那忠勤伯兩回,他近來開始拉攏人了,甚至都拉攏到了秦太後那邊。這般倒也好,先把章紀堂對付了再說。”

徐氏連連點頭,“忠興侯府秦家,自是比咱們緊張。章紀堂加稅的政策推行下去,他們家就是第一個遭殃的。”

但她忽然想到了什麽。

“不過國公爺,咱們府上也該辦夏日宴了,五天後便是個黃道吉日,不如就那日好了。”

竇固掀起眼簾看了她一眼,“何意?”

徐氏壓了壓聲音,“這次夏宴,妾身想著就把那章紀堂同沈如是一並請來,章紀堂這妻娶得莫名其妙,弄得我們想拉攏他都不成,只好趁這個機會看看兩人的關系,說不定能看出些什麽。”

竇固眼睛亮了亮。

“好辦法。正好我也想探一探章紀堂的口風。”

竇固越發覺得此事不錯,“夏日宴這事,一定要辦好,讓那些貴勳皇親都來,我還不信章沈能滴水不漏。”

他說著,瞇了瞇眼睛,“就算實在不行,還能從章紀堂禹州老家下手,我可聽說他家中也亂著呢... ....”

徐氏也聽說了,當下笑了笑。

“國公爺說得是。”

一連兩三日,章紀堂都沒再同沈如是私下裏說話,看她的目光嚴肅冷厲,如同照妖鏡照狐貍精一般。

沈如是簡直好笑,好笑之餘又想著怎麽稍微解釋一下。

可惜來來回回章紀堂都板著臉,她圍著他轉了幾圈,都沒找到機會。

沈如是嘆氣,這樣也好吧。

他出錢,她辦事,反正她也不想和他發生什麽演戲以外的事情。

偏偏這時候,定國公府夏日花宴的帖子來了。

沈如是一看帖子,嗚呼哀哉。

這不是添亂嗎?

她這邊還沒找到機會解釋一下,偏偏還要她繼續上演《首輔的小嬌妻》給這些人看。

這戲碼,之前沈如是演起來沒什麽難處,可現在... ...

作為小嬌妻,她該怎麽兼顧,既讓旁人相信他們的恩愛關系,又不能讓首輔認為她在“勾引”他?

好難!

沈如是愁掉了一根頭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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